古希腊文明为西方文明奠定了基础,其政治理论值得我们反复回味。
人类自四万八千年前被创造出来之后,就四处流徙。进入农牧业文明后,移民潮依然不时涌动。一般相信自公元前三千年开始,曾经有几波移民潮南下到了巴尔干半岛定居,最后一次的移居,始于公元前12世纪多利安人的入侵。土著居民和入侵者融合后,一起创造出了光华灿烂的古希腊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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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大致包括希腊半岛,以及爱琴海和爱奥尼亚海中的各岛屿,半岛多山而平原狭小,土地并不肥沃。属于地中海型气候,“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造成了农作物生长季无法与雨季配合,灌溉又不易,故很难发展农业。其地主要生产橄榄、葡萄、蜂蜜和酒等。谷物主要是大麦,难以自给,需要从殖民地进口。畜牧也只适合绵羊和山羊,亦不甚发达。
古希腊人为了生存,就要以工商立国。虽然其河川水浅流急不利航运,但希腊半岛,东接爱琴海,西邻爱奥尼亚海和亚得里亚海,东北通连黑海,海道四通八达。发展航海业,发展对外贸易,得天独厚。
由于群山众多,平原狭小,不便的陆路交通和地区分割,造成了古希腊城邦林立、不易统一的特点。
统一有统一的好处;不统一也有不统一的好处。
正如顾准所说,灿烂的希腊文明,是在“那种小邦林立,相互竞争中,个人创造性发挥到顶点”的基础上才被孕育出来的。
用本人的历史理论观察,希腊人的天才挥洒,源自于制度的力量,“封建末期大爆发”在古中国、古印度、古希腊、古罗马以及近代欧洲创造出了同样的伟大奇迹。
希腊历史一般被分为:
原始时期——公元前23至公元前17世纪之间;
麦锡尼时期——公元前1600年到公元前1100年这段(《荷马史诗》的年代);
黑暗时期(代)——从公元前1100年到公元前八世纪;
形成时期——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500年;
古典时代——公元前500年到公元前336年。
在荷马时代末期,铁器得到推广,取代了青铜器;海上贸易也再次兴盛,新的城邦国家纷纷建立。希腊人使用腓尼基字母创造出了自己的文字,并于前776年召开了第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召开,标志着古希腊文明再一次进入了兴盛时期(此前有辉煌的克里特文明与迈锡尼文明)。
前750年左右,随着人口成长,希腊人开始向外殖民。在此后的250年间,新的希腊城邦,遍及包括小亚细亚和北非在内的地中海沿岸(殖民地传播的希腊文化,影响了整个欧洲)。持续约半个世纪的(公元前499年至前449年之间)波希战争的胜利,把希腊人推上了荣誉的顶峰。毁灭性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从前431年持续到前404年),又把他们抛入了灾难的深渊。
公元前336年,亚历山大大帝的征服,结束了古希腊的独立历史,之后的历史时期被称为希腊化时期(公元前336年-公元前31年),直到300年后希腊化各国并入罗马。
波希战争后,雅典成为希腊各邦的霸主。雅典的民主制,也在伯里克利执政时达到了最鼎盛的黄金时代。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对雅典独大深为不满,遂起摩擦和近三十年的剧烈战争。
前405年,雅典海军被全歼。
次年,雅典向斯巴达投降。此战结束后,希腊文明进一步走向没落,最后终于成了马其顿人的囊中之物。
柏拉图(前427—前347年),就出生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
雅典民主政治的衰败,老师苏格拉底被雅典民主派处死,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印象,使他不得不转向崇尚理性的“贤人政制”。
柏拉图是这一社会政治改良思潮的积极参与者,在大约公元前390年所写成的《理想国》中,柏拉图藉苏格拉底之口,提出了五种政体周期循环的理论:
五种政体分别是:
贵族政体(王制,“如果是由统治者中的一个卓越的个人掌权便叫做王政,如果是由两个以上的统治者掌权便叫做贵族政治。”)、
斯巴达-克里特政体(勋阀政体)、
寡头政体、
平民政体、
僭主政体。
五种政体,循环更替。
贵族政体,由于对生育的无知,导致人口素质下降,私有财产和家庭产生,自由人变成奴隶,从而退化为勋阀政体;
勋阀政体,对战绩、荣誉和金钱的迷恋,导致少数人聚敛大量财富,从而退化成寡头政体;
寡头政体,以财产决定地位,导致穷人对富人的憎恨,就会有平民政体取而代之;
由于平民政体过度崇尚自由,导致秩序大乱,道德沦丧(“无论在个人方面还是在国家方面,极端的自由其结果不可能变为别的什么,只能变成极端的奴役”),造成了极权政治产生的土壤,僭主政体就会在一夜之间悄然登场;
僭主政体,完全凭僭主的个人意志行事,短命夭折走到尽头又会使贵族政体有了产生的可能。
物极必反,循环往复。
——这是柏拉图中年时期,对希腊政治的一种认识。
到了晚年,柏拉图在其《论政治家》中,重新提出了政体的分类观点。
首先,根据统治者人数将政体分为由一人统治的君主政体,由少数人统治的贵族政体和多数人统治的平民政体;
然后,根据是否实行法治,与这三种政体一一对应,分别产生僭主政体、寡头政体和暴民政体。
柏拉图认为,“一人专制的政府,如果只根据好的成文法律来统治,就是六种政体中最好的;可是,如果他不根据法律,那就是最无情的,对他的国民的压迫也是最厉害的”。
在《论法律》中,柏拉图又提出了混合政体的理论。他将政体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君主制,一种是民主制。大多数国家政体,都是这两种政体的不同程度的混合。
柏拉图后期的政治理论,相当完备,但其来有自。比柏拉图更早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作者修昔底德(前460或455~前400或395年),“历史之父”希罗多德等,许多人都讨论过政体问题(他的《历史》记载,约公元前522年,波斯人对民主政治、贵族政治和君主政治,已经有清晰认识,认为人民统治的优点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生活在公元前8世纪上半叶的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则认为,上帝创造了宇宙,为保证宇宙秩序的稳定,上帝宙斯制定了正义法则。人类只有重新践行正义才能得到救赎。
——更往前溯,埃及文明和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对希腊人思想的渗透、影响也是十分巨大(希罗多德就断言东方是一切文化的摇篮)。
柏拉图的政治思想,主要集中在《理想国》、《政治家篇》、《法律篇》里。
旷日持久的伯罗奔尼撒战争,造成了一系列尖锐复杂的社会问题。使各种旧有政制,尤其是雅典式民主制的弊端大为凸显。
柏拉图感叹:“我观察愈深,年纪愈大,愈觉政治清明千难万难,雅典风俗习尚,远不如前,我心中惶惑,莫知所措。我一再考虑,政治社会究竟如何改革,如何挽救。最后觉得各邦政治,都有问题......”
战争期间以及战后各邦的政治领袖频频更换,上台的或是卑鄙狡黠的阴谋家,或是凶暴蛮横的独裁者,或是唯唯诺诺的平庸之辈。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雅典曾经引以为傲的民主政治,一不小心也演变成了“多数人的暴政”(柏拉图认为,一个有缺陷的民主制度与一个由暴君统治的国家,后者更好些。一个暴君好于一群暴君),变成了专制独裁并凌驾于法律之上。妄自尊大的民众,被蛊惑者、野心家的花言巧语骗的团团转,他们朝令夕改、反复无常、肆意妄为,甚至“随意的将人们置于死地”。
人民拉帮结派、互不相让、大肆党争,如果一些人得到胜利,就把敌党的一些人处死,一些人流放国外,其余的公民则享受同等的公民权及做官机会(官职通常抽签决定)。
反对党得势,也是照样炮制。
——对比过去,民主制度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顾一切过分追求自由的结果,破坏了民主社会的基础。
直接民主,还导致了雅典政治的庞大规模和巨额开支。为了维持消耗,“民主”的雅典就像一只贪婪的水蛭,吸食着盟邦的财富和奴隶的劳动。
多年的肆意妄为,终于酿成了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的惨剧。
礼崩乐坏,繁华不再。
痛定思痛,社会政治改良的思潮,开始席卷雅典、席卷希腊。
究竟何种政制为最优的争论,此起彼伏。
(今天的希腊债务危机,与古时雷同。希腊的社会福利之多之杂之奇,令人瞠目结舌。譬如说,希腊公务员的未婚或离婚女儿,可以在父母死后,仍然继续领取他们的退休金。公务员准时上班,就可以领取奖金。强大的工会,变成了勒索雇主的利器...)
2
由于专制的斯巴达征服了民主的雅典,成了希腊霸主;由于民主政体的表现,“糟糕透顶”...
柏拉图以斯巴达为蓝本,设计出了他的《理想国》(他说过:“第一种被叫做斯巴达和克里特政制,是受到广泛赞扬的”)。
借助苏格拉底之口,他主张一个社会,应该如同个人心灵的结构一般,划分为“欲望、勇气、理性”三个部分。
与之对应,一个理想的城邦应该由三种人组成:
生产者(劳工):一般的劳动者、木匠、水管工、石匠、农夫、农场工人等等,这些工作与灵魂的“欲望”部分相符合。
他们是被统治阶级,享有公民权和人身自由,却没有从政权利。
这与以前的雅典“人与人之间在政治关系上是完全平等的,大家都只是服从自己制定的法律,并轮流做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大为不同。
防卫者(战士):那些具有冒险精神的、勇敢而强壮的人,担任军队里的工作。这些工作,与灵魂里的“勇气”部分相符合。
统治者:那些聪明的、理性的、具有自制能力的、爱好智慧的人,适合替共同体进行决策。
这些工作,与灵魂里的“理性”部分相符合,符合此一条件的人数极少。他们处于社会顶层,与地位稍逊的卫国者,共同组成城邦的统治阶级。统治者,也包括妇女在内(只要她们具备必要的天赋)。
柏拉图认为,每个人在国家里执行一种最适合他天性的职务,这就是正义。
他强调:
“除非我们能由哲学家担任国王,进行统治;或是现在那些被称为国王的人,真正适当地学习了哲学,使政治权力和哲学能完全相融合,并且将现在那些只从事政治而不钻研哲学、或只钻研哲学而不从事政治的家伙完全驱逐出去。否则,我们的城邦永远也不会获得安宁,人类也不会免于邪恶的灾难。”
柏拉图将这些“哲学家国王”,定义为“那些爱好真理的人”。他希望建构出一种教育体制,以培养适合进行统治的专家——智慧超群、才德兼备的哲学王。他们对难以捉摸的善的“理念”认识最多。
如果统治阶级的后裔变低劣了,应把他降入其他阶级,如果低等阶级的子孙天赋优秀,应把他提升为统治阶级。
这个理想的国家,没有“香水、香料、娼妓、糕饼”等优雅的东西,同时也没有“绘画、黄金、象牙、睡椅、和其他许多行业如诗人、猎人”等等。
柏拉图提出了许多理由,譬如说,诗人常常把最伟大的神描写的丑恶不堪,误导青年。柏拉图认为,好事物的原因只能是神。至于坏事物的原因,我们必须到别处去找,不能在神那儿找。——“我们要一致相信:来自神的一切都将最大可能地造福于神所爱的人,除非他因有前世的罪孽必须受到某种惩罚”。
由于现实中贫富分化,达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以致于“无论什么样的国家,都分成相互敌对的两个部分,一为穷人的,一为富人的”。
“住在一个城里,总是在互相阴谋对付对方”。
柏拉图决定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实行共产主义公有制,包括公妻制——“这里的一切都是大家公有,没有什么是私人的”。“一个安排得非常理想的国家,必须妇女公有、儿童公有,全部教育公有。不论战时平时,各种事情男的女的一样干。他们的王,则必须是那些被证明文武双全的最优秀人物”。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以外,任何人也没有私产、房屋或仓库,一切都是定量分给。大家同住同吃,象士兵在战场上一样。“护卫者不应该有私人的房屋、土地以及其它私人财产。他们从别的公民那里,得到每日的工资,作为他们服务的报酬,大家一起消费”。——如果把公有的东西各各说成“这是我的”,各人把他所能从公家弄到手的东西,拖到自己家里去,把妇女儿童看作私产,各家有各家的悲欢苦乐,城邦就会四分五裂。
“治理者一经任命,就要带领部队,驻扎在我们描述过的那种营房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大家公有”。“这些女人应该归这些男人共有,任何人都不得与任何人组成一夫一妻的小家庭。同样地,儿童也都公有,父母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子女,子女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母”。最好的男人必须与最好的女人尽量多结合在一起,反之,最坏的与最坏的要尽少结合在一起。——“年轻人在战争中证明他们英勇卫国功勋昭著的,一定要给以荣誉和奖金,并且给以更多的机会,使与妇女配合,从他们身上获得尽量多的后裔。”。
英雄在战争期间,“要爱谁,谁都不准拒绝。理由是:如果他在爱着什么人(男的或女的),他就会更热切地要赢得光荣”。为此,不妨进行欺骗:一定要设计出某些巧妙的抽签办法,以使不合格者在每次求偶的时候,只好怪自己运气不好而不能怪治理者。
柏拉图的优生学相当恐怖:
“最好者的下一代必须培养成长,最坏者的下一代则不予养育”。“优秀者的孩子,我想他们会带到托儿所去,交给媬姆抚养;媬姆住在城中另一区内。至于一般或其他人生下来有先天缺陷的孩子,他们将秘密地加以处理,有关情况谁都不清楚”。“这是保持治理者品种纯洁的必要条件”。——这一段,出自斯巴达人的实践,是后世法西斯主义优生学的理论源头。
要在男女身心两方面都精力旺盛的时候结合:“女人应该从二十岁到四十岁为国家抚养儿女,男人应当从过了跑步速度最快的年龄到五十五岁”。“如果超过了这个年龄或不到这个年龄的任何人也给国家生孩子,我们说,这是亵渎的不正义的”。不正义的就得解决:“无论如何不得让所怀的胎儿得见天日,如果不能防止,就必须加以处理,因为这种后代是不应该抚养的”。
金银必须摒弃。金银是罪恶之源,有了金银,城邦里就找不到正义。统治者就会把搞政治,变成做买卖。他们就会算计人民、恨恶人民,从人民的盟友蜕变为人民的敌人和暴君。人民自然也恨他们,为了拯救自己,拯救国家。就会谋图打倒他们;于是统治者终身生活在恐惧之中,惧怕人民超过惧怕国外的敌人。结果就会是,统治者和国家一起走上灭亡之路,同归于尽。
柏拉图说:“我们建立这个国家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某一个阶级的单独突出的幸福,而是为了全体公民的最大幸福。”——他希望铸造一个整体幸福的国家。而不是苦乐不均,贫富悬殊。
理想国的规模或疆土大小有一个最佳限度。既不要太小,也不能太大,要让“国家大到还能保持统一,我认为这就是最佳限度,不能超过它”。此外,还要保持适当的公民人口,人口太多国家也会乱套。
修昔底德说:“战争是一个严厉的教师,它使大多数人的心态随着境遇的变化而变化”。由于伯罗奔尼撒战争及大瘟疫、大饥馑等灾难,原有的道德在古希腊人中间几乎荡然无存,道德崩溃愈演愈烈:“对诸神的敬畏和人为的法律都不能约束他们了。就前一点而言,他们断定敬神不敬神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看到所有的人毫无区别地死去;就后一点而言,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他能活到因违法而被推上被告席的时候”。
为了纠偏,柏拉图提出应该把“正义”、“智慧”、“勇敢”和“节制”作为理想城邦的四大德性——
“正义”实现于“欲望”、“激情”和“理智”的协调一致;
“智慧”来源于合理的教育和不懈的追逐真理;
“勇敢”意味着能够捍卫家园和承受生活挫败;
“节制”是指不偏离平衡、和谐,杜绝盲目与激进。
“四德”融洽的国度就是臻于成熟的理想乐土,就实现了柏拉图神秘的“善”。
当然,这种理想中的城邦,在地球上已经很难找到。随着时间推移,连淳朴的斯巴达都已腐化,但“或许天上建有它的一个原型”。
3
读完《理想国》,许多现代人会大跌眼镜,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柏拉图号称古希腊乃至整个西方世界最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之一,他的乌托邦却漏洞百出、极其荒诞可笑,经不起任何仔细的推敲,基本上出自情绪的宣泄。——古典民主诚然有许多缺点,然而改进的空间巨大。
两个世纪的“民主时代”(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曾经给古希腊各城邦带来高度的繁荣强盛。
彻底否定民主,走向极端的奴役就能给人类带来光明吗?
他的宇宙观,首先就是错误的。柏拉图幻想,世界由两部分构成:
一是完美的“形式”世界——理念世界。
二是我们所感觉到的现实世界。
他认为,感性世界“是由一个神或造物主以善的理念为指导,以理念世界为模型,将各种理念模型加诸原始混沌的物质而创造出来的”,且复制版本并不完美(我们使用理念世界这个词指的却是“灵界”)。
一切真正的形式都是完美的且永恒不变,只有高超的智力才能理解把握。
“至善的形式”是知识的终极目标,自然界中有形的流动的所有形式都是“源自”于这种至善的形式。
举例来说:理念之“马”是独立于各种马的。它不存在于空间和时间之中,它是永恒的。但是某一匹特定的、有形的、存在于“感官世界”的马,却会死亡、腐烂。我们的大自然比起鲜明的理念世界来说,是黑暗而单调的。不懂哲学的人只能看到现实,而哲学家则能看到更高层次的形式世界。——不客气的说,这显然是过度推崇几何学所造成的精神分裂。
柏拉图认为,知识是与生俱来的,学习就是回忆,就是将原本埋藏在灵魂深层的无数次前生所触及,并已熟知的理念发掘出来。知识来自于永恒不变的形式世界,不可能有错误,但意见却可能错误。——他显然把人类的理性,与具体的知识混为了一谈。
人按智力与道德,天然的分为三六九等(道德怎么衡量?)。对于个体而言“美德即知识”,“知识就是美德”。哲学家能够认识理念,不可能发生错误,德才兼备、神通广大,所以理应垄断政治权力。——“他之所以具有这种权力,完全是因为他的知识。这个信念就是《理想国》中其他一切论点的基础,并使柏拉图对一切不符合知识专政这一原则的国家观点都弃而不顾”(乔治·萨拜因)。
再加上有勇无谋的武士执干戈以卫社稷,无智无勇的下等人竭尽全力劳作以供养全民,各司其职、各安其位,于是在理想国中就会产生正义与和谐。
下等人,要是觊觎上等人的地位怎么办?
除了擢拔少数人进入统治阶级、装点门面,柏拉图的对策就是公然欺骗。
他认为,应该制造出一种理论,一个神话:
宣传上天在铸造人类的时候,分别使用了金、银、铜、铁四种不同的金属。
神用黄金铸成的人最为宝贵,位居第一等,他们是最具智慧的哲学家;
武士是神用银铸成的,他们有勇武之德,是国家的保卫者;
第三等级是劳动者,他们是铜和铁的化身,具备节制之德,是国家天然的供养者。
如果这一代人不相信这种胡扯,那就持续洗脑。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
听得多了,人们自然慢慢就会相信这种鬼话。
柏拉图可以正确地称之为共产主义与国家社会主义的开山始祖,《动物农庄》与《美丽新世界》的始作俑者。
卡尔·波普尔认为,柏拉图在《理想国》里所提议的政府形式,是个典型的极权主义政权。柏拉图的“正义论”,实际是在为极权主义的合法性进行论证,并提供了一个思维基础。
柏拉图的理论,通过黑格尔传给了马克思,并由后者传给了列宁和斯大林,然后推及世界。
伯特兰·罗素对柏拉图政治理论的评价,也是大同小异。他说“柏拉图有本领善于粉饰那些偏狭的议论,使之足以欺骗后世。”——彻底消灭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必然导致极权主义,已经被二十世纪的悲惨历史所充分证明。
柏拉图这段话,如果移置到希特勒的演说稿中,恐怕没有人会发生怀疑:“所有原则中最伟大的一条,即智慧者应当领导和统治,而无知者应当服从”。“在一切合理地统治的社会里,每个人有国家所安排给他的特殊工作。他必须做这些工作”。
“任何人,无论男女,一刻也不能没有领袖。
也根本不能允许任何人的心灵习惯于凡事凭自己的直觉做,不管它是出于热情,还是开玩笑。但在战时或和平时期他应当眼观领袖,忠诚地跟随他。
即便是在最细小的问题上,也应当听从领袖。
譬如,他可以起床、活动、洗脸、吃饭……只要他被告知这么去做……
一言以蔽之,他应当告诫自己,经过长时间的习惯,永远不能妄想独立行动,永远不能这么做。这样大家的生活,将在整个共同体中度过。没有法律或意愿比这更出色,能在确保战时救助与战争胜利方面比这更优秀,更有效果。
统治别人及被别人的统治的习惯,在和平时期,从孩提时代开始就应当加以强化。无政府主义的任何一点踪迹都应当彻底地从所有人的生活当中除去,甚至包括那些受人类支配的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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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的乌托邦与某种主义也极为类似,譬如说:
一、柏拉图的蓝图叫“理想国”,某些人的蓝图叫某种主义社会。
我们并不反对思想家们勾画蓝图、高瞻远瞩,我们反对的是蔑视人性,脱离现实。
正如哈耶克所说,“当人们狂妄地以为,自己能够借助理性,全盘建构一个人人受益的计划体制的时候,恰恰就打开了通往奴役的大门。在理想主义的旗帜下,一切个人自由都处于丧失的危险之中”。
二、都反对平等;都认为一些人天生是奴隶,而另一些人天生就是主人。
《理想国》曰:“如果一个人天生是一个手艺人或者是生意人中的一员……企图爬上军人等级;或者一个军人企图爬上他们不配的护卫者等级,那么,这种交换和密谋是否意味着国家的毁灭呢?”
回答是:“绝对是的。”
“我们的国家有三个等级,我认为任何这样的企图从一个等级变为另一个等级的交换或干涉对于国家是有最大害处的,那么,可不可以把这称为最坏的事情?”
“确乎是这样的”。
“...我们说,当生意人、辅助者和护国者这三个等级各做各的事时,便有了正义。”
三、都排斥自由,不承认个性存在的必要,甚至把所谓下等人当成牲口,视如草芥。
柏拉图说:公民应该“像牧羊犬受制于牧羊人一样,受制于国家统治者的辅导”。“聪明人应当领导和统治,而无知者则应当服从”。如果统治者是一位真正的哲学王,那么实行政治上的专制主义就完全合理,“不论他们的统治是根据法律还是没有法律,不论他们的臣民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政治家篇》)。
当然柏拉图接着掩饰说:僭主是靠对不愿服从的臣民施加威力进行统治的,而真正的国王或政治家,则具有那种使他的统治为人们所自愿接受的艺术。
——可惜自诩为哲学王的柏拉图,自己首先就无法说服别人,弄得灰头土脸,还差点丢了性命,遑论他人。
四、都提倡国家至上,国家的整体利益高于一切,而个人微不足道;都鼓吹集体主义的高尚和专政的必要,谴责任何形式的个人主义。
柏拉图说“国家是某种比有着理性目的联盟更高级更尊贵的东西,它是崇拜的对象”,“它有着比保护人类及其权利更崇高的任务”,它“应把更多的力量用于控制公民的道德生活而不是保护公民的自由上”。“部分为整体而存在,而整体并不为部分而存在”。——波普尔指出“从未有人比他对个人主义怀有更强烈的敌意...在政治学领域,个体在柏拉图看来就是魔鬼本身”。
这与把人贬为螺丝钉,必须无条件听从组织安排的谬论,如出一辙。
五、都排斥法律,提倡人治。
柏拉图认为,理想国中有无法律并不重要,因为哲学王与神一样不会犯错。
虽然没有法律,人类“就和最野蛮的动物没有任何区别了,然而一旦有能力的统治者出现,人类就无须由法律来统治了。”
因为没有任何法律或条例比知识(相当于真理)更有威力(法律毕竟是经验的学识,通过从判例到判例摸索前进,其原理未必极其明确)。
六、都喜欢神化领袖。
在理想国中,“哲学家本人变得……如同神明一样”,“国家将由公众负担费用,为纪念他们而竖立纪念碑;而且像半神……或者至少像受上帝恩典的圣人们一样供奉他们”。
——类似的偶像崇拜,在斯大林牌号的所谓社会主义国家司空见惯。哲学王和党的领袖都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不可能腐化。
柏拉图的哲学王接近全知全能;革命领袖也是永远伟大。
他们之所以应该统治芸芸众生,据柏拉图提供的理由:
一是,人的天赋才能绝对不同(全部智慧都集中在领袖身上,全部的愚蠢都集中在劳动者身上);
二是,现实社会需要专业分工。
苏格拉底说“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一无所知”,他的学生,候选的“哲学王”柏拉图,却宣称自己可以看到神妙莫测的理念。
七、都主张用高等教育制度,培养统治精英。
柏拉图要求(由哲学王及其助手)精选出来的学生,要在二十岁到三十五岁这段期间作好准备,使他们能够担任保护者阶层的最高级职位。人员以世袭为主,遴选为辅。
某团体则开办D校,下基层锻炼,培养第二、第三梯队。人员也是以红色后代为主,以投效本D者为辅。
权力的继承,也同样都是私相授受、暗箱操作。
八、都主张经济决定论,极其坚定地深信,财富对政府有着致命的影响。
希腊人都非常坦率地承认,雅典出现城市动乱的原因,主要就是贫富不均。
按照柏拉图的观点,城邦内部冲突即各阶级的斗争,是“社会动力学”的主要力量。
某主义进而认为“迄今为止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阶级斗争必须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但随着阶级分化、阶级矛盾的激化,真正应该强调阶级斗争的时候,他们又开始装聋作哑,对这一话题讳莫如深。
九、都是看到人民正在受苦、急需帮助,于是决意要为人们打造一个人间天堂。
在此,我们并不怀疑他们的善意,可惜机械草率的设计,带来的结果恰恰相反。
德国诗人F·荷尔德林说:“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
在约束和奴役之中寻求平等,忘记约束绝对权力的恶果,是新贵族们对整个社会的专政,是无休止的饥馑、迫害、逮捕、屠杀。
以人类解放相号召,却以极权暴政收场。
十、柏拉图主张废除婚姻制,以免妻室儿女的存在,夺取一个男人对于国家的忠诚。
他主张统治阶级对城邦的大部分妇女实行共同占有,女人应该无条件满足任何男子的性要求,没有选择爱与拒绝爱的任何可能。
“理想国”事实上就是一所大妓院,这是对女性人身权利的肆意践踏。
某团体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现代社会实行共妻,却心向往之,不能自已。于是官员们以包二奶、包三奶、包四奶、包N奶的形式,暗中模拟柏拉图的天上人间,实施对稀缺美女资源的疯狂掠夺。重庆众多官员共用赵红霞小姐,就是刚刚揭示出来的一例。
十一、都提倡管制宗教。
柏拉图在《法律篇》中声言:宗教正如教育那样,必须服从国家的管理和监督。应该禁止任何种类的私人宗教活动,一切仪式只能在公共的庙堂里举行,并由国家委派的祭司们来领导。
他认为,国家必须制定一项反对异端邪说的法律禁止无神论。
柏拉图把无神论分为三类:
否认神的存在,
否认神关心人类的行为,
以及相信犯罪之后很容易求得神的谅解。
对无神论者的惩罚是监禁,在最严重的情况下可判处死刑。这就为宗教迫害,第一次提供了貌似有理的辩护。
某团体则是打压有神论,强行甄别,以信仰入罪。
乍看刚好相反,实质都是实行思想统制。
十二、都提倡公有制。
柏拉图认为,要根除贫富分化的弊端,就应当在绝对的必需品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拥有任何私产。
理想国在第一、第二等级(统治者和军人)中取消了私有财产。大家像在军营中一样共同生活、一起吃饭,取消私密空间,金银货币都是严格禁止的。只允许最底层的工匠拥有家庭和少量财产,就像以前中国农村的自留地。
某团体原来也狂热提倡公有制,鼓吹共同劳动、共同占有,建立人民公社、全盘国企。直搞到民穷财尽,经济崩溃,怨声载道,迫不得已才改弦更张。
十三、都主张解放妇女,是两者共同的优点。
但他们主张解放妇女,是为了城邦或国家的集体利益,是为了增加保卫者和劳动力,充分挖掘人口另一半的潜力。很难说,是因为看到妇女的社会地位甚低、无法受教育、只能料理家务,而动了恻隐之心。
十四、都搞计划生育。
柏拉图主张杀婴是为了优生;某团体结扎、引产、杀婴则是为了少生。
柏拉图杀气腾腾地声言:
“保护者(哲学王)的种族必须保持纯正,如果你不按这种方式来繁殖它们,你不认为你的鸟和狗将很快的退化吗?”
某主义的计划生育,同样风发雷厉,神惊鬼骇。
各地的口号是: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扎不扎,见了就抓。”
“能引地引出来,能流地流出来,坚决不能生下来。”
“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灭三胎。”
“宁可家破,不可国亡。”
“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
“谁不实行计划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
“一胎环,二胎扎,三胎四胎杀杀杀!”
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十五、都是贵族政体。
贵族政体是柏拉图的理想;
某团体则认为,应该由有觉悟的先锋队(也就是他们自己)与其先知先觉的革命领袖来把持政权,不能搞民主、搞普选,不能施行宪政,讲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于是衣分五色、食分五等,自天子而至庶人,形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的现代封建社会。
权贵们掌控着国家所有政治经济大权,经济高速增长的成果,绝大部分都被特权阶级通过非法手段攫取。
贪污腐败如水泛滥、如火燎原,广大平民在住房、教育、医疗等“新三座大山”的压迫下艰难度日、痛苦不堪。
十六、都认为仁慈是可耻的。
柏拉图指责,雅典的民主政府以仁爱之心对待奴隶,认为那已经非常接近于彻底废除奴隶制度。
在谈及荣誉政体下的执政者他说:“他将倾向于严酷对待奴隶们,因为他正如一个有教养的人一样鄙视他们”。
某团体则主张,对阶级敌人应该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他们对自己所认定的敌人,无所不用其极,打人、抓人、杀人,不在话下,造成了无数冤假错案。
他们根本不承认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人性和作为普适价值的人权,更不承认人有高贵的灵魂,有不可侵犯的天赋尊严。
十七、都提倡统一思想,彻底洗脑。
柏拉图主张由国家建立义务教育制,对教育实行绝对垄断。
只有统治阶级的成员,才有资格接受教育。教育的目的,也不再是为了唤醒独立的批判性思维,“而毋宁说是灌输,如对大脑和灵魂进行塑造”,目的是使孩子们“经过长时期的习惯,变得根本不能独立地做任何事情”。
也就是说,要把孩子训练成不会思考的傀儡。
——这与千载之下,某个国家隐秘的教育方针,别无二致。
既然心智超群的秘密是批判精神,我们又如何能指望一群刻意打造出来的愚民,去攀登世界科学的高峰?
十八、都主张建立秘密警察。
柏拉图在《法律篇》设计了一个“夜间活动政务会”,由一群特别挑选出来的祭司组成。
这个政务会完全不受法律的管辖,而且还将被授以控制和指导国家一切合法机构的权力,用来惩治异端。
柏拉图的“奇思妙想”在欧洲中世纪,在前苏联与东欧共产国家变成了恐怖的现实。
譬如说,在东德柏林墙竖起的近30年间,平均每天就有8人以“破坏国家安全”的罪名被逮捕。数十年间,东德情报机关向西德出售他们的犯人(也就是自己的国民)共计33000名,换来了340亿德国马克的巨额收入,丧尽天良、丧尽人心。
十九、统治者的权力都有点来历不明。
我们搞不懂哲学王是怎么上位的,同样弄不懂一个永远的执政党的合法性来自哪里。
对于“谁应当统治”?
柏拉图的回答是,应当由最聪明最优秀的人统治。
但如何甄别谁最聪明谁最优秀?——是靠自吹自擂,靠街头械斗,还是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既然没有选举、没有合法主人,宪法断定拥有一切权力的人民批准。
这类国家的权力继承,似乎都是私相授受。
一个没有犯罪的人,实在也无从知道,他的公民权利为什么要被剥夺?是什么时候被剥夺的?
二十、都主张对文学和艺术实行检查。
柏拉图说,“要审查故事的编者,接受他们编得好的故事,而拒绝那些编得坏的故事”,要“监督、强迫”诗人们“在诗篇里培植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有什么诗篇”,要“同样地监督其他的艺人,阻止他们无论在绘画或雕刻作品里,还是建筑或任何艺术作品里描绘……坏精神,哪个艺人不服从,就不让他在我们中间存在下去。”
“不能让文化翻新,违犯了固有的秩序”。
为了让人们“打仗的时候能宁死不屈”,柏拉图认为,不能让人们相信“地狱是确实存在的,而且非常可怕”,所以必须对作家们“加以监督,要求他们称赞地狱生活,不能信口雌黄,把地狱说得一无是处”。
在音乐方面,理想国对歌辞、曲调和节奏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譬如“我们不需要哀挽和悲伤的词句”,要拒绝靡靡之音等等,不胜枚举。
都与某个现实大国,钳制舆论的手法异曲同工。
二者交相辉映之处还有不少,我们就不一一例举了。
5
不一样的地方也有:
譬如,柏拉图相信轮回转世,灵魂不灭,善恶有报。
他说:“世界对善的酬报,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很多;对恶的惩罚同样如此”。“神知道谁合乎正义,谁违反正义”。“神将给予人们相应的报酬和惩罚”。
而某团体则是彻底的唯物主义,不相信有因果报应、有神明监控,所以做事更加不择手段、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公元前8世纪古希腊的秘传宗教——奥尔菲斯教派和公元前6世纪末出现的毕达哥拉斯学派,都相信转世轮回,柏拉图也信。
在《理想国》第十卷,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讲了一个轮回故事,目的是证明“正义者活着的时候从神和人处得到的奖品、薪俸和馈赠”与死后所得相比,微不足道。
有一个勇士名叫厄洛斯,在一次战斗中他被杀身死,死后第十二天举行葬礼。当他被放上火葬堆时,竟复活了。
复活后,他讲述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情景。
“他说,当他的灵魂离开躯体后,便和大伙的鬼魂结伴前行。他们来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这里地上有两个并排的洞口;和这两个洞口正对着的,天上也有两个洞口。法官们就坐在天地之间。他们每判决一个人,正义的便吩咐从右边升天,胸前贴着判决证书;不正义的便命令他从左边下地,背上带着表明其生前所作所为的标记。
厄洛斯说,当他自己挨近时,法官却派给他一个传递消息给人类的任务,要他把那个世界的事情告诉人类,吩咐他仔细听仔细看这里发生的一切。
于是他看到,判决通过后鬼魂纷纷离开,有的走上天的洞口,有的走下地的洞口。同时也有鬼魂从另一地洞口上来,风尘仆仆,形容污秽;也有鬼魂从另一天洞口下来,干净纯洁。
不断到来的鬼魂,看上去都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现在欣然来到一片草场,搭下帐篷准备过节一样的。
他们熟人相逢,互致问候。
来自地下的,询问对方在天上的情况;来自天上的,询问对方在地下的情况。他们相互叙说自己的经历。
地下来的人追述着自己在地下行程中(一趟就是一千年)遭遇的痛苦和看到的事情,他们一面说、一面悲叹痛哭;天上来的人,则叙述他们看到天上的不寻常的美和幸福快乐。
格劳孔啊,所有这些通通说出来,得花我们很多时间。简而言之,厄洛斯告诉人们说,“一个人,生前对别人做过的坏事,死后每一件都要受十倍报应”。
也就是说,每百年受罚一次,人以一百年算作一世,因此受到的惩罚就十倍于罪恶......如果一个人做过好事,为了公正、虔诚,他也会得到十倍的报酬...
厄洛斯还描述了崇拜神灵孝敬父母的人,受到的报酬更大;
亵渎神灵忤逆父母谋害人命的人,受到的惩罚也更大...
(在地狱里的罪人)凡罪不容赦的或者还没有受够惩罚的人要想出洞,洞口就会发出吼声。有一些样子凶猛的人守在洞旁,他们能听懂吼声,于是他们把有些人捉起来带走。而像阿尔蒂阿依俄斯那样的一些人,他们则把他们捆住手脚头颈,丢在地上,剥他们的皮,在路边上拖,用荆条抽打。同时,把这些人为什么受这种折磨的缘由,以及还要被抛入塔尔塔洛斯地牢的事,告知不时从旁边走过的人们。”......
给正义者的报酬,与此相反。
但是一批又一批的人在草场上住满了七天,到第八天上,就被要求动身继续上路。走了四天,他们来到一个地方。从这里他们看得见一根笔直的光柱,自上而下贯通天地,颜色像虹,但比虹更明亮更纯净。又走了一天,他们到了光柱所在地。他们在那里在光柱中间,看见有自天而降的光线的末端。这光柱是诸天的枢纽......
当厄洛斯一行的灵魂到达这里时,他们直接走到拉赫西斯面前。这时有一个神使出来指挥他们排成次序和间隔,然后从拉赫西斯膝上取下阄和生活模式,登上一座高坛宣布道:
“请听‘必然’的闺女拉赫西斯如下的神意:‘诸多一日之魂,你们包含死亡的另一轮回的新生即将开始了。不是神决定你们的命运,是你们自己选择命运。谁拈得第一号,谁就第一个挑选自己将来必须度过的生活。美德任人自取,每个人将来有多少美德,全看他对它重视到什么程度。过错由选择者自己负责,与神无涉。’”
说完,神使把阄撒到他们之间,每个灵魂就近拾起一阄。厄洛斯除外,神不让他拾取。拾得的人看清自己抽得的号码。
接着神使把生活模式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数目比在场人数多得多。模式各种各样,有各种动物的生活,和各种人的生活,也有僭主的生活。僭主有终身在位的,也有中途垮台因而受穷的,被放逐的或成乞丐的。还有男女名人的荣誉生活,其中有因貌美的,有因体壮的,有因勇武的,有因父母高贵的,有靠祖先福荫的,还有在这些方面有坏名声的男人和女人的生活。
灵魂的状况是没有选择的,因为不同生活的选择必然决定了不同的性格。而其它的事物在选定的生活中,则都是不同程度地相互混合着的,和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以及各种程度的中间状况混合着的。
......知道在这类事情,才会知道如何在整个的今生和所有的来世永远选择中庸之道,而避免两种极端,因为这是一个人的最大幸福之所在。
据厄洛斯告诉我们,神使在把生活模式让大家选择之前布告大家:“即使是最后一个选择也没关系,只要他的选择是明智的、他的生活是努力的,仍然有机会选到能使他满意的生活。愿第一个选择者审慎对待,最后一个选择者不要灰心。”
神使说完,拈得第一号的灵魂走上来选择,他挑了一个最大僭主的生活。他出于愚蠢和贪婪作了这个选择,没有进行全面的考察,因此没有看到,其中还包含着吃自己孩子等等,可怕的命运在内。等定下心来一细想,他后悔了。于是捶打自己的胸膛,号啕痛哭。他忘了神使的警告:不幸是自己的过错。他怪命运和神等等,就是不怨自己。这是一个在天上走了一趟的灵魂,他的前世生活循规蹈矩。但是他的善是由于风俗习惯,而不是学习哲学的结果。
确实,广而言之,凡是受了这种诱惑的人,大多数来自天上,没有吃过苦头,受过教训;而那些来自地下的灵魂,不但自己受过苦,也看见别人受过苦,就不会那么匆忙草率地作出选择了。
大多数灵魂的善恶出现互换,除了拈阄中的偶然性之外,这也是一个原因。我们同样可以确信,凡是在人间能忠实地追求智慧,拈阄时又不是拈得最后一号的话,——如果这里所讲的故事可信的话——这样的人不仅今生今世可以期望得到快乐,死后以及再回到人间来时,走的也会是一条平坦的天国之路,而不是一条崎岖的地下之路。
厄洛斯告诉我们,某些灵魂选择自己的生活是很值得一看的,其情景是可惊奇的、可怜的而又可笑的。
他们的选择,大部分决定于自己前生的习性。
例如,他看见俄尔菲的灵魂选取了天鹅的生活。他死于妇女之手,因而恨一切妇女,而不愿再生于妇女。赛缪洛斯的灵魂选择了夜莺的生活。也有天鹅夜莺等歌鸟,选择人的生活的。第二十号灵魂选择了雄狮的生活,那是特拉蒙之子阿雅斯的灵魂。他不愿变成人,因为他不能忘记那次关于阿克琉斯的武器归属的裁判。接着轮到阿加门农,他也由于自己受的苦难而怀恨人类,因此选择鹰的生活。选择进行到大约一半时轮到阿泰兰泰,她看到做一个运动员的巨大荣誉时,不禁选择了运动员的生活。在她之后是潘诺佩俄斯之子厄佩俄斯,他愿投生为一有绝巧技术的妇女。在远远的后边,滑稽家赛尔息特斯的灵魂,正在给自己套上一个猿猴的躯体。拈阄的结果拿到最后一号,最后一个来选择的竟是奥德修斯的灵魂。由于没有忘记前生的辛苦劳累,他已经抛弃了雄心壮志。他花了很多时间走过各处,想找一种只须关心自己事务的普通公民的生活。他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个模式。它落在一个角落里没有受到别人的注意。他找到它时说,即使抽到第一号,他也会同样很乐意地选择这一生活模式。
同样,还有动物变成人的,一种动物变成另一种动物的。不正义的变成野性的动物,正义的变成温驯的动物,以及一切混合的和联合的变化。”
——西方思想家相信柏拉图,却不相信转世轮回,十分奇怪。
柏拉图最后说:
“总之,当所有的灵魂已经按照号码次序,选定了自己的生活时,他们列队走到拉赫西斯跟前。她便给每个灵魂派出一个监护神,以便引领他们度过自己的一生完成自己的选择。
监护神首先把灵魂领到克洛索处,就在她的手下方在纺锤的旋转中,批准了所选择的命运。跟她接触之后,监护神再把灵魂引领到阿特洛泊斯旋转纺锤的地方,使命运之线不可更改。然后,每个灵魂头也不回地从“必然”的宝座下走过。
一个灵魂过来了,要等所有其他的灵魂都过来了,才大家再一起上路。从这里他们走到勒塞的平原,经过了可怕的闷热,因为这里没有树木和任何的植物。傍晚他们宿营于阿米勒斯河畔,它的水没有任何瓶子可盛。他们全都被要求在这河里喝规定数量的水,而其中一些没有智慧帮助的人,便饮得超过了这个标准数量。
一喝这水,他们便忘了一切。
他们睡着了。
到了半夜,便可听到雷声隆隆,天摇地动...
所有的灵魂便全被突然抛起,象流星四射,向各方散开去重新投生。
厄洛斯本身则被禁止喝这河的水,但他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肉体的。他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睛时,天已亮了,他正躺在火葬的柴堆上。
格劳孔啊,这个故事就这样被保存了下来,没有亡佚。
如果我们相信它,它就能救助我们,我们就能安全地渡过勒塞之河,而不在这个世上玷污了我们的灵魂。不管怎么说,愿大家相信我如下的忠言:
灵魂是不死的,它能忍受一切恶和善。
让我们永远坚持走向上的路,追求正义和智慧。
这样我们才可以得到我们自己的和神的爱,无论是今世活在这里还是在我们死后(象竞赛胜利者领取奖品那样)得到报酬的时候。我们也才可以诸事顺遂,无论今世在这里还是将来在我们刚才所描述的那一千年的旅程中。”
6
斯巴达实行军事共产主义,是为了维持奴隶制。
在正常情况下,斯巴达人只占人口的很少一部分。譬如在最盛时,斯巴达人仅9000户,4万人。没有公民权,从事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但有人身自由的皮里阿西人约3万户。斯巴达人的国有奴隶希洛人(黑劳士)则有约20万人。
斯巴达人完全靠剥削奴隶劳动生活、不劳而获。他们把统治和镇压人数众多、反抗性又很强的希洛人,当作一切政策的出发点。他们不得不武装到牙齿,男女平等,全民皆兵,随时备战、枕戈待旦。他们把整个社会,变成了一个管理严格的共产主义大兵营,牺牲自由和娱乐,可以说完全是逼不得已,骑虎难下。
斯巴达社会,显然是极端畸形的。
柏拉图否认一切个性的存在,牺牲个人自由、个人幸福,牺牲艺术和科学发展的一切可能,想把整个国家斯巴达化,为的又是什么呢?
罗素的讽刺一针见血:“尽管有着一切动听的说法,但其所成就的全部,不过是作战的技巧和足够的粮食而已。
柏拉图曾经经受过雅典的饥馑和败绩,也许他下意识地认为,避免这些灾难,就是一个政治家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
柏拉图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柏拉图对民主政体的描述,是对雅典政治生活的一种生动逼真但又抱有极度的敌视态度,且极不公正的朝讽”,“他的含有思想毒素的著作无人反对地呈现给那些资质较差的头脑时,已经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害(《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实在难以想象。
某主义牌号的“乌托邦”号召人民牺牲一切,其起初所企求的东西可能的确很高尚。但失去理想后继续忽悠,则是为了永远垄断权力。
柏拉图勾画理想国时,很天真;他们却是机谋深远,极为聪明的。
“理想国”以刚刚战胜的斯巴达为素材勾勒而成,“恰好是在希腊世界对斯巴达的训练方式获得深刻印象的时候,那种训练之不可靠还没有为斯巴达帝国随后惨遭不幸的历史所揭示出来”。——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斯巴达及其同盟者战胜而强立,烜赫一时。但斯巴达在称霸希腊不久,便被新兴的底比斯打败(其后再被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推倒了柏拉图心中的偶像。
为了实现理想国的设想,柏拉图大约在公元前387年、前367年和前362年,三次从雅典渡海去西西里岛的叙拉古。
可以说与孔夫子一样,为了理念栖栖遑遑、席不暇暖,甚至冲风逆浪、舍生忘死。但结果,皆以失败告终。
(前此,为了躲避政治风险,柏拉图逃离雅典,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游历。从公元前399年到公元前387年,回国创建学园。他到过埃及、北非、小亚细亚沿岸和西西里、意大利南部等许多国家和地区。)
柏拉图第一次被邀请到叙拉古时,已经四十岁了,他在辩论中得罪了僭主狄奥尼修一世,据说僭主一怒之下,唆使斯巴达使节将柏拉图带走并当作奴隶出卖,后被人出资赎出。
第二次,他去说服狄奥尼修二世。被软禁在城堡里,失去了自由,再被救出。
六十多岁,第三次渡海去西西里,依然无果而终,所有政治实验彻底失败。
经过惨痛的教训,柏拉图看到了专制政治的丑恶,有所悔悟。
可以说,《理想国》凝聚了柏拉图早期的思想,而中期和后期的《政治家篇》和《法律篇》,才是他成熟政治思想的代表。
7
《政治家篇》约作于柏拉图后两次去叙拉古之间(公元前367~前362),这是他在叙拉古的政治实践受挫,思想开始发生明显变化的时期。
他徘徊在人治与法治之间,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在《政治家篇》中,他提出了政治中道、混合政体的概念。虽然仍然主张应该由哲学王来统治国家,但明确指出了法治的必要性。甚至说,法律是一切人类智慧聪明的结晶,包括一切社会思想和道德。
他开始承认现实中真政治家(哲学王)极为罕见,并且说,即使有真政治家,法律也还有一定的作用。因为政治不仅是一种艺术,亦是一门科学。
法律虽然在理论上是荒谬的(用理念论衡量),在实践中却是必要的。
柏拉图开始承认有两种类型的民主政体,一种是温和的形式,一种是极端的形式。他此时已认为,民主政体在无法的国家中是最好的,尽管在守法的国家中是最坏的。两种形式的民主政体,均优于寡头政体。
他认为在我们的时代,即宙斯时代,众神抛弃了世界,任世界独立运转,因而这个时代顺理成章、日益衰败。在彻底衰败到最低点之后,神将再度掌管世界,事情将会有所转机。
已近80岁写成的《法律篇》,代表了柏拉图最成熟的思想。
借助化身,柏拉图相当尖锐地批判了象斯巴达那样一些国家,直言不讳地谴责一些国家把从事无益的战争作为目的。认为立法的目的,应该是造就优秀的公民与良好的城邦,而不是打造一部战争机器。
他设计了“第二等好”的城邦,包括地理环境、疆域大小、人口规模、经济生活、阶级结构、政治制度、法律等细则。强调人类必须有法律并且遵守法律,否则他们的生活将如同最野蛮的兽类一般。“如果一个国家的法律处于从属地位,没有权威,我敢说:这个国家一定要覆灭。然而,我们认为一个国家的法律如果在官吏之上,而这些官吏服从法律,这个国家就会获得诸神的保护和赐福。”(《法律篇》第115页)。
——让法律的权力高于统治者的权力,城邦的治理才能走上正确的轨道。
《法律篇》认为,立定法律的人就是上帝宙斯。法律可以抑制邪恶,追求正义。立法者的目的,是为了追寻神的足迹。他并不盲目否定君主制,认为君主制、寡头政治,在法律的控制下还是可取的。当公民们不好时,也许就有独裁的需要。但当统治者用独裁来满足他自己的欲望时,我们必须谴责。
在《法律篇》中,政治制度由哲学王执政的贤人政体,转变成了混合政体。混合式国家的原则,通过力量的均势来达到和谐的设想,就是若干世纪后孟德斯鸠“三权分立”的原型。
借神话传说,他解释了人类社会和城邦制度的起源。认为人类社会沿着家庭、氏族、部落诸阶段不断向前演进,从简单到复杂,一直发展到城邦这种能够自给自足的完备形式。这一阶段,正是立法和法律应该充分发挥作用的时候,应该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服从法律就是美德的体现。
他认为,每一个活人都是神的一个精巧的傀儡,不论是作为神的玩偶创造出来的,还是由于某种严肃的目的创造出来的——因为我们对这一点一无所知。但是我们的确知道,有一条金质的神圣的纽带——国家公法的纽带,连接着我们每一个人。
(希腊人对民主与宪政的关系,还没有足够多的协调经验。宪政的实施首先要限制政府权力,保障公民权利,同时也要约束公民的行为。我们追求“法律之下的自由 ”,而不是像某些希腊城邦,漫无纪律、无法无天。)
柏拉图认为,实行毫无约束的民主政体,过分自由使雅典遭致了毁灭。这就告诉我们国家必须保持节制。——民主国家,必须至少含有君主政体的原则,即服从法律的明智而强有力的统治。反之亦然,君主制国家,也必须含有民主政体的原则,即由大众分享自由和权力。
在第二等的城邦,私有制和私人家庭只好继续存在。但法规对财产的数量和使用加以最严格的控制。公民的人数固定为5040人,而土地则按同等数目进行分配,不得分割、转让他人。土地生产出来的食物,须在公共食堂中由大家共同享用。土地的耕种则专门由奴隶或农奴来承担(比理想国退步),他们以一部分产品的形式缴纳地租。公民依然不得从事工业或贸易,不得拥有船只或商店,不允许持有金银。所有这些活动,都要由定居在城邦的外国人来承担。
担任一切政治职务是公民的特权,主要的组织机构是市镇会议、政务会和行政官。选择行政官的方式是选举,行政官组成的最高委员会“法律的监护人”是一个37人小组。360人的政务会的选举方式,是为增加富有者的投票分量而设计的。公民按照财产的多寡划分为四个等级。人数不一,却拥有同等的投票权(这是仿效了以前的梭伦政改)。
在第五卷,柏拉图宣称:灵魂是最高贵的东西,对灵魂的蔑视是很卑劣的。我们应该让灵魂得到尊荣,以满足灵魂的欲求。谁说灵魂离开肉体就无法存在,而认定肉体比灵魂更高贵,谁就大错特错了。
(柏拉图承认灵魂高贵,却坚持奴隶制,让人想不通。)
有教养的人必须首先克制自己的灵魂,放弃那些无节制的喜怒哀乐、远离欲望。人要获得美德,必须向神乞求和恳请,请神明襄助。人必须强化对神的信心,才能让人的生存更为适当,其生活方式才更高贵。应该颂扬神明,并恢复神明的名望,为每一位神明设立一个节日,并向神明献祭。
正确的分配是城邦事务的基石,既要防止过度占有,也要防止匮乏,以避免公民间的冲突。以值得赞美的手段积聚财富,比贫穷要好得多。但是,如果所积累的财富给人类带来各种各样的耻辱,那最好还是不要去挣这种财富(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立法者,有义务像关注富人那样关注穷人。
平等产生友谊,但平等不是把奴隶和无知的人与自由和高尚的人,放在同样的水平上。毋宁说,平等是各安其位(柏拉图坚持等级制)。如果有一百个条件,那就应该有一百个等级;如果有十个条件,那就应该有十个等级;如果有一个条件,那就应该有一个等级。城邦公民有两类奴仆:一类由奴隶和女仆构成;另一类由畜生所构成。
随便哪个人为了取乐、消遣或虚荣心,要从一种技艺转到另一种技艺,必须加以阻止、惩罚,课以罚款。因为毫无来由地从一种技艺转变到另一种技艺,是管理中混乱和败坏的原因...
柏拉图的政治理论,概如上述。
8
雅典的民主政治是人类历史的首创(当然它也有奴隶制这一重大污点),直接影响了后世西方的政治制度,并奠定了全球民主政治的理论基础。
(原始时代数万年的民主政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柏拉图歌颂专制的华章《理想国》,同样是人类政治史的滥觞之作之一。
雏凤初鸣、声闻于天,影响极为深远。
柏拉图“谴责任何形式的个人主义,强调集体主义的高尚和极权主义的必要”,开创了黑格尔的政治哲学和法西斯的国家至上主义以及马克思乌托邦集体主义的先河(波普尔),使民主与专制的缠斗、理论与现实中的殊死较量,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柏拉图的批判并非全错,却太嫌过分。
雅典人把民主搞成了暴民政治,的确应该予以谴责并加以纠正。
“但他的批评却为人类种下了反民主的极权主义的种子”,“看似美好的“理想”:
彻底消灭旧时代“罪恶”的社会制度,建立无限美好的理想王国,哲学家做国王、人人从事适合本性的职业......
一旦付诸于实践,便导致人类文明的浩劫、极权主义的来临,以计划的名义使国家经济紊乱和生产倒退、社会生活的单调以及人权被肆意践踏和罪恶横行。总之,导致整个社会的非理性主义蔓延,而且破坏力更大。
因为它的非理性的理想主义,是以理性主义的名义召唤人群,所以更具有欺骗性,从而带来更为巨大的祸患。——这个教训当然是人类在二十世纪才获得的”(蔡禹僧先生语)。
柏拉图具有极高的文学天赋,笔力雄健、文采飞扬。他有足够的本领,把一个荒诞无稽的白日梦描绘的五彩缤纷、美不胜收,足令顽石点头,天花乱坠,足以误导后人、遗祸千载。
“在《理想国》以及后来的所有著作中,他的理论主要是对平等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强有力挑战”(波普尔)。
柏拉图《理想国》最为不同凡响之处:
善于“用公正和正义的名义维护“理想国”中森严的等级制,并限制个人选择和个人自由”。
除了哲学王之外,其他人都是傀儡。
既然绝对权力绝对地产生腐化,已经被无数的历史事实证明,把正义寄托于哲学王所谓的智慧和公正,显然是愚蠢的。谁又能保证哲学王永远品德高尚,大公无私?
更成问题的是:“哲学王如何诞生,他是被某个集团指派还是自封,哲学王如何选择接班人?”(蔡禹僧)
纵然真有哲学王其人偶然出现,像穆罕默德一样不图私利,死时遗产只是几捧大枣。谁又能保证他后续的哈里发不会变质?建立起庞大的土耳其后宫,压榨人民、穷奢极欲?
两千年来,许多西方思想家继承了柏拉图的衣钵,发扬光大,设计出了一连串的乌托邦。
这种理想国“一再赢得狂热的支持者,结果深受其害的是供实验用的豚鼠般的人。”
——无视人性的弱点,排斥监督,妄称十全十美的极权主义理想国,一旦搬入现实世界,没有一个不是迅速异化,演变成谎言充斥,暴力横行的恐怖社会。
“以高尚理想开始,以灾难、贫穷、疯狂、覆灭告终”。
“十月革命”后的苏联人民,二战后的东欧和亚洲各国人民,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人甚至无端失去了生命。
蔡禹僧先生指出:
二十世纪的极权主义者,更具欺骗性。
他们并不承认自己在搞独裁暴政;
他们经常打着自由与民主的幌子,甚至把国号定为所谓的民主共和国;
他们运用黑格尔的历史决定论和辩证法颠倒黑白,颠倒是非;
利用人们对科学的迷信,把面目狰狞的极权主义披上了科学的外衣;
鼓吹为了人类的解放和幸福,为了将来美好的理想社会,他们有权力牺牲一部分人,有权力对个人自由进行干涉和压制,直至杀人放火;
“民主与自由”,在极权主义者那里,通过黑格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辩证法,已经变成了杀人哲学,根据这种哲学你可以杀死一个犹太儿童或地主富农的子女,不必受什么良心谴责。
他们似乎忘记了,民族、国家是由单个人所组成的,如果每个人都没有了个人自由,那么民族、国家的“自由”意义何在?
——真正的“自由属于现在,每一代人的自由和幸福都不应该被牺牲,无论为了怎样崇高的理想”。
对工人阶级,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往往会掩盖极权主义的本质。
“一个貌似天使的魔鬼,其实比面目狰狞的魔鬼更可怕”,也会给人类造成更大的灾难。
柏拉图向壁虚构的“理想国”尚有诸神的外在约束,不至于太过离谱;
而十九世纪、二十世纪的理想国,则建立在浅薄幼稚荒谬可笑的无神论基础之上,危害更大。
我们已经看到:
建立在无神理论基础上的极权主义的魔性大发,是怎样把北朝鲜、民主柬埔寨、XX等国家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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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尊重历史上的伟人,包括柏拉图。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伟大人物也有他愚昧弱智脱离实际的地方,也会马失前蹄、陷入胡思乱想。
在那里,他的表现其实还远不如一个拥有健全本能的常人。
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哲学王,永远正确的伟大领袖,天使般圣洁无暇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我们更愿意相信:
“人,是很难禁得住诱惑的”。
经过了考验,无私无我的佛祖、金仙、菩萨、罗汉,都已经白日飞升,立地成佛,进入了更高一级时空。留在地上的我们,都是黑白杂糅、善恶参半。
完美只存在于天上,娑婆世界必有缺憾。
民主后的中国,一样不会完美。
今天的统治阶级不是天使,获得自由的人民同样也不是天使。民主政府的官员,一样会想方设法贪污金钱,想方设法以权谋私。
所以,我们一定要像看贼一样看住他们。
用定期淘汰议员,定期更换政府、三权分立、上下制衡、舆论监督等尽可能多的手段,把权力关进制度的铁笼子里,使之无法再为祸人间。
真正理想的国家是阶级共存、阶级共赢,缩小阶级差距,达至阶级融合的工具,而不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实行专政的暴力机器。
许多有识之士已经指出:
柏拉图等人推崇的等级制,是罪恶的渊薮,是撕裂人类兄弟情谊的黑手,是通往奴役的大门,是古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时迫不得已的选择。
既不符合正义,也不符合天意。
为了升级换代,我们必须抛弃等级思想、特权观念。
本次人类政治史中,数千年专制独裁的一段即将告终,人类即将昂首迈入真正文明的伟大时代(文字的发明不能代表文明,真正的文明是政治文明),走向大同世界、千年王国。
用不了多久,“自由”、“平等”、“民主”、“人权”、“宪政”“博爱”,一定会成为所有地球人类,包括所有中国人共同尊崇的价值观,写在我们的旗帜上。
(全文完)